南風惹杏

Part 1

魚味:

 標題取這麼隨意完全是因為我沒有想好名字(……)







 温度终于钻过了零点,且毫无停势地直线向下挪移,是真正的冬天了,可釜山还没有下今年的第一场雪。


  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吗?电话也竟然打不出去了。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通讯线断裂的模样,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。


  怎么回事啊,连往常的“嘟嘟”声都没有了吗?真讨厌这种无应答的状态啊,就像一碗放在原处的,无人理睬的冷茶。


  “切拜切拜,快让恼人的一切都消失吧。就…向所有神明都祈愿!或者赌上明天份的夜宵炸鸡!”

  

  电话挂掉了。做无用功大概只会耗费手机的电量。

  

  啊呀,突然想起来的,我好像忘记介绍自己了。我是智旻,是釜山人。算下来今年应该是18岁了,总想成为家中的男子汉和顶梁柱之类的人物吧!没有什么秘密,大概只是明年想去首尔闯荡一下,不过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啊。

  

  没错,是,明年就会毕业了。这样想想未来还是满值得憧憬的。首尔的话,街道和巷子都会比这里宽一倍吧?下班的时候人们会拥堵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狂按喇叭吧?

  

  想到这里,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。可是路还是要走的,早点回去吧,说不定还是能尝到大婶最后一碗热腾腾的海带牛肉汤。

  

  可是冰箱里的泡菜好像没有了,新做的还要等几天吧?

  

  打不通妈的电话,想从小巷绕行以便偶遇夜归的同学,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吃个夜宵什么的。可是巷子里猝不及防地突然跳闸,真让人恼火啊。

  

  伸手不见五指,我能感受到的,之后从七绕八拐不知道在何方的尽头吹刮而来的冷风。

  

  几点了啊,又要被妈骂了吧?切拜切拜,我可没有不老实到和同级女生一起去KTV啊!

  

  虽然,是很喜欢唱歌的。

  

  开始尝试着用手机照明,可是仍旧没有一点方向感。被突然响起的低电量提示音吓了一跳,可错在终究是自己,不是巷子里的野猫。

  

  走吧。

  

  手机自动关机了,我开始扶着墙壁走。触感是潮潮的,还有一点点黏。摸到的得是青苔吧?是多古老的青苔呢?

  

  心中突然涌起的无数个问题开始将我包裹缠绕,可排行首位的仍旧是,什么时候才是巷子的尽头啊?

  

  釜山男子汉,是不该害怕这些的吧?

  

  走吧。

  

  我敢保证,那时候所见到的倏起的光是唐突地闯入我的视野的。那是归家才会有的暖黄,尔后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褪色的橘红色灯笼,点缀着的是墨色淡去的日文假名。难以在这会儿见得的微小虫类,于一片昏黄的光晕中盘旋。

  

  是从来没有在巷子里看见这样小的一家居酒屋的,我确信。那么这断然是小巷的另一边了,没想到还有这样温暖的去处。

  

  进去吧。就算是偷偷买一杯清酒暖暖身子也好,实在是想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。或许厚着脸皮去接个电话打给妈也是好的。只是不知道这里的电话,也可以拨的出去吗?

  

  是扑面而来的暖气啊。

  

  口袋里是一张皱皱的,一千元的票子。应该是不够买一盅了,如果能讨来一杯单卖的话,就再好不过了。

  

  “打扰一下,请来一杯清酒。”

  

  我看见呼出的白气循着灯光向矮窄的天花板向上。

  

  背对着的是个少年,应该是的。穿着的也是常在居酒屋中见到的制服:干净又明朗。人在保持背过身去的状态时,接到召唤的第一反应便应该是回眸。

  

  那是十八年以来所见的最好看的微笑。尔后是一连串的动作:先是将身体转过来,再迅速地在系在腰间的黑色围裙上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。待一切动作都结束之后,他又想待命似的将双手撑住高高的木质吧台,继续施毅=以服务行业所特有的好看微笑:

  

  “内。哥说什么,很抱歉我刚刚没有听清。是在准备今晚最后的一份定食了,哥想要来一份吗?”

  

  他启唇时,我才第一次好好打量起面前的面容来:用“清秀”形容绝不为过吧?桃花眸与弯唇间所噙着的笑意,是这间拥挤的屋子里最温暖的东西了。卧蚕下的不知是明暗阴影还是熬夜所铸就的淡淡黑眼圈。凭直觉来看,应该是比我小的小孩子了;况且第一次见面就称呼顾客为“哥”的话,工作经验应该也不少了吧?

  

  我不好意思开口,因为我把手伸到口袋里去,提醒自己似的拽了拽口袋里的一千元纸币。

  

  钱不够的。

  

  如果我能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,我敢保证是因尴尬而红了脸的。

  

  因为我只想要“一杯清酒”,可我不知道怎样说。况且一般的居酒屋里,清酒都是以“盅”或“瓶”来计量出售的。

  

  是良久的静默了,在我看来是可怖的静默。

  

  “了解啦。”

  

  我大概知道沉默的破碎者一定会是他。

  

  “哥不介意的话,就坐在吧台这里吧?稍等一下喔,我去昨晚刚刚那份定食。不过说真的,哥真有口福,今天是顶级的刺身了…!顺便,哥的话,清酒要几盅呢?如果想要暖暖身子的话,三盅再合适不过啦!”

  

  似乎是将我的沉默视作默认,他只停歇了几秒便兀自忙去了。

  

  我惟一能做的,大概就是趁现在逃跑。或者是搜罗遍全身上下的贵重物品来抵押餐费,然后趁明晚来还钱。

  

  那明晚会不会还被这个小子留下来啊?以后就是可怕的死循环了。

  

  逃跑的话,这不是个釜山男子汉做出来的事情吧?

  

  于是我向前走去,拉开吧台前的高木凳坐下。然后才开始自己打量起这家居酒屋来:有些年代了吧,虽然物件的摆放有些拥挤,可环境却是出人意料的干净。是因为天气太冷大家都懒得出门了吗?平常应该是人最多的点,竟然空无一人啊,这里。

  

  还有就是,这么小的家伙也出来打工吗?

  

  三盅温清酒是先端上来的,尔后是所谓定食。就生鱼片的红润色泽来说,新鲜程度是无可挑剔的。

  

  于是我抿了一口清酒,一点点这种温热的酒精就可以让胃里充盈起暖意。

  

  好饿啊。

  

  这样一顿豪华的夜宵,究竟要多少钱啊?真是不敢想象了。

  

  耳畔响起的,是左侧木凳被拉开的声音。那个服务生,拿着一个小酒杯坐在我左侧的椅子上。

  

  “哥不介意分我口清酒吧?”

  

  他边说着,边捞过一个酒盅倒起来。我留意到,那个杯子才是我原想要的。

  

  当然,我觉得现在突然回应是有些尴尬的,可这份沈默必须被打破。于是在经过几分钟的心理斗争之后,我启唇道:

  

  “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吗?”

  

  我听见酒杯掷落的声响,沈默持续了约莫几秒钟。然后是一阵笑声,这绝不是讪笑,我甚至听出了几分欢愉的味道。

  

  “是想在明年去首尔的…!可我缺少足够的钱,”他敛下眸光,盯着清酒里晕起的涟漪:

  

  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哥。两个月以前就已经过过十六岁生日了。”

  

  什么,才十六岁的吗?

  

  如果我料想的没错,他应该是我的学弟了:附近方圆几里只有这样一所学校,况且撒一个“我要上晚课,所以会晚点回来”这样的谎,也不会有多难。

  

  首尔究竟有什么好的呢,为什么每一位青年的理想,都是戏剧化的雷同。

  

  日式略带甜味的酱油适合用来浸泡寿司上裹挟的中华海藻。亿万味蕾在甜味和软糯米香的融合下向大脑发送讯号。

  

  一霎时间,我竟然真的认为是小野二郎的作品了,尽管的确是过分夸张的手法。

  

  然后我也尝了杯温清酒,一杯自然还是不够的。我需要更多的来暖和身子,于是就有了第二杯,甚至更多。

  

  空气里所弥漫着的是淡淡柠檬汁的味道——往清酒里面兑的并不太多。身子左侧是沈默的他:是出于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吗,他只倒了约莫三杯就停下了。

  

  烫意与绯红是从耳根发源的,我先忒掉了围巾与外套。

  

  偷瞄了一眼墙壁上的古钟,确是快要十一点了。思绪也是杂乱无章:如果不是我的贸然前来的话,面前这份也应该是他的夜宵,或是晚餐吧?这个点,平时或许早就打烊回家了。

  

  “哥不要急,正常的话也要到十一点半,淡季,”他实在是有一双窥穿一切的慧眼了:

  

  “况且今晚有哥在的话,哪里也不会去了。”

  

  这是我塞下最后一口时听见他同我说的话。

  

  “只是第一次见面耶,小子。就对我这样得依赖吗?”

  

  听见我半醉半醒的顽笑话,他也没有任何愠色。

  

  “是因为学长的缘故吧?感觉哥很亲切。”

  

  他用手指了指玻璃拉门的方向:

  

  “一个人在居酒屋里很冷,感觉哥一进来以后,这里就暖和了。”

  

  话音响起的同时,手指是从木门那里挪移到心口的。

  

  “一个人吗?真的好不放心你这个样子啊!学弟的话,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,去首尔这种事情,毕业也不迟。”

  

  “哥知道吗?首尔也有安静漂亮的地方,比釜山更甚,我想去那里。”

  

  这与我想去首尔的原因大相径庭。

  

  “究竟是遭遇了什么嘛,这样小的年纪就像是看破红尘一样,”我抬颌道:“倒是对你,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了,总之,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和我说的!”

  

  我确信我是看见他眼里倏然点起的光辉万顷了。

  

  “我是柾国,田柾国。哥的话,是朴智旻学长吗?很熟悉哥的声音,也很喜欢。”

  

  竟然会认识我的吗,这小子,别是庞窥了多少场联谊会啊。

  

  “内,是你的智旻学长本人没错了,也很高兴能认识我们柾国啊。”

  

  其实是很高兴的,于是连用了几个加强语气的词汇。

  

  但此刻酒劲确是上来了,逃不掉的。

  

  我不大记得后来谈了什么了,他倒是又笑起来了,拿了几盅清酒,只是这次是冷的,但也无碍。

  

  两个大韩民国的男子汉,就这样轻易败在区区几盅清酒之下了。

  

  我只记得最后,我趴在吧台上,他也是。哪样的距离近之又近,说是DNA分子的横向距离跨度也不为过。他微长的发尾在我的面颊上轻轻搔过,呼吸进的,是他呼出的,带着淡淡酒香的温热气流。

  

  是最后一杯清酒了,也到了见底的田地。他将右手的食指伸出去,让指尖蘸上那冰冷的酒精。

  

  他将身子转到另一侧去,像孩子玩捉迷藏一样天真幼稚地躲开我的视线监控范围。写完了那行字以后,我凑过去瞧。

  

  “糟糕,我不认得我刚刚写的是什么字了,哥。”

  

  于是我又凑近过去,左手向一侧惩罚性质地刮过他的鼻尖,是暖和的:

  

  “我想要你。”

  

  “我也是。”

  

  原来是掉进了小朋友的陷阱吗?

  

  “傻瓜。”

  

  于是在静默的一瞬之后,我还是开了口:

  

  “正有此意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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